關騰騰靜靜看著開心到要飛起的女孩, 喉頭上下滾了滾, 有些話差點脫口而出，而就在這一霎那，樓上餘丹探出頭, 正好是換歌間隙，她大吼一聲：“阿欣你電話！是人渣！”

下頭的人都笑了, 紛紛仰起頭看是哪位豪爽女子, 老董占有欲十足地把人一摟，眼神一一懟回去。

喬欣一楞, 沒想到那天以後王旭華還會給她打電話。

“上來。”餘丹說。

喬欣哦了聲，也不知道臺上的帥dj是不是關騰騰親戚, 這時候換了個舒緩樂，關騰騰就伴著這歐美情歌看著喬欣跌跌撞撞撥開人群越走越遠。

咬咬牙, 一臉不爽地跟上, 替她開道, 擔心有鹹豬手占她便宜。

樓上，餘丹笑：“你發現沒，二騰眼珠子跟沾在我家阿欣身上一樣。”

老董大掌向下，在餘丹腰上重重一捏：“你沒發現我也是嗎？”

餘丹逗他，大紅色的口紅宛如最強的鉤引劑：“你也喜歡我家阿欣啊？”

老董不說話了，微微低下頭對上餘丹的眼睛，滿臉縱容, 越來越近, 在背後響起一陣小跑聲時蜻蜓點水地親了餘丹一下, 很快分開，從背後看一點看不出這兩貨究竟幹了什麽教壞小朋友的事情。

關騰騰不爽，喊：“你慢點，讓他等一下會死啊，摔倒了我看你疼不疼。”

餘丹把手機遞給喬欣時看著關騰騰笑了一下。

關騰騰：“……”

“餵。”這兒太吵，喬欣一溜小跑去女廁所接電話。那天王旭華在派出所門口發誓絕對不會私下和解，她也做好了官司打到底的準備，可後來律師通知她對方撤訴，她沒主動去過電話，這事本來就是他的錯。

“喬欣。”王旭華的聲音聽起來平和許多，他似乎在整理東西，電話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這一瞬，似乎回到了他們倆談戀愛時的場景，他在醫院值夜班，抽空給她打個電話，兩人說幾句白天發生的事，互道晚安，約了周末一塊看電影。

那時候，喬欣想，他應該是真的喜歡過自己。

只是……物質和欲望膨脹得贏過了他對她還不夠深的愛情。

洗手間雖比外頭安靜許多，但還是能聽見點音樂，王旭華宛如朋友般閑聊，問她：“在哪呢？”

喬欣深呼吸，眼眶發燙：“和朋友一起出來玩，今天我生日。”

王旭華久久沒說話，顯然他忘記了她的生日。

“我要走了。”他說。

“去哪？”

“北方，以後不幹臨床了，搞科研吧，那裏有個研究室讓我過去。”

科研什麽的喬欣不懂，她只知道王旭華其實不想走，可他在鷺島混不下去，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到了新的城市，拋開曾經的一切，他將開始新的人生。

“喬欣。”王旭華說，“欠你一聲道歉，以後保重，另外，生日快樂。”

曾經恨的。

曾經愛的。

可不管愛和恨都將隨著這個電話變得無關緊要，王旭華的這句話道盡了一切。

我們以後都將是彼此的陌生人，這一生或許永不再見。

“一路順風。”喬欣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想起網上說一路順風的後半句是半路失蹤，並不適合道別，於是添了一句：“祝你平安。”

“再見。”

“再見。”

女廁所男士止步，關騰騰進不去，只能守在門口等喬欣出來，引得進進出出的女生們好奇地看他。

“一個電話是要講多久……”男人不爽地嘀咕，仰頭喊，“餵，你不會在裏面哭吧？”

話音剛落跟前就站了個人，不擡頭看他，頭頂發旋上翹起兩根呆毛。關騰騰彎腰下去尋她的臉，喬欣躲著，他兩指一捏把人固定住，微微擡起，對著燈看她的眼睛，問她：“真哭了？”

喬欣揮舞著拳頭：“哭個毛線，我才沒哭，我今天很高興的！”

很高興的壽星公回到卡座，在一個小時內成功把自己灌醉。

眾人發現關騰騰臉色更加不好，非常擔心明天的訓練量，偏偏喬欣發酒瘋，端著杯子挨個敬酒，不喝就說不給面子。

眾人瑟瑟發抖，這酒，喝了要完蛋，不喝也完蛋。

二騰你倒是管管啊！

關騰騰沒管，兩手一抱坐在那裏看喬欣喊酒保又上了兩瓶芝華士。餘丹也不管，甚至拉著喬欣教她玩骰子，喬欣發現新大陸，咯咯笑著讓她魚蛋以後一定再帶她來玩。

餘丹斜眼看了下關二騰，笑著說好啊。

因為某人臉色實在難看，於是原本越好的十二點吹蠟燭環節提前舉行，麗姐做的蛋糕，用了動物奶油和代糖，放多多的低gi水果。蛋糕上插了三根蠟燭，喝醉了的壽星公癡漢笑：“嘿嘿嘿，我才三歲，是個小寶寶。”

大夥都笑了，喬欣忽然一指對面的關騰騰：“大寶，那你是幾歲啊？我算不過來了……”

“我還在我媽肚子裏。”關騰騰頭疼，回了這麽一句。

點了蠟燭就該許願，喬欣是真醉了，兩手合在一起無比虔誠地說出自己三十歲的生日願望：“希望我家大寶平安出生。”

為了明天能不被虐這時候是不能笑的，可實在憋不住，紛紛轉頭忙著系攜帶撿瓜子殼接電話，淘淘道行不夠，一口礦泉水從鼻孔裏噴出來，膽顫顫地看了他老板一下，關騰騰黑著臉問他：“就這麽好笑？”

淘淘弱弱躲毛毛身後，毛毛從剛才起就舉著個手機拍視頻，拍完了放群裏讓大家都樂呵樂呵。

流程走完眾人也不敢多留，趕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最後剩下四人，餘丹和老董扶著喬欣，關騰騰掏出錢夾付賬，一眼沒看醉鬼，顯然是不想管。

後面兩瓶酒沒喝完，他讓寄存，然後拎著賬單扭回身跟餘丹說：“你送她回家吧，我走了。”

餘丹那反應力堪稱一流，人一歪倒老董懷裏去了，說：“你送吧我醉了。”

對於美人的投懷送抱老董同志非常配合，小腰一把摸上，說：“那我送你。”

餘丹的手伸到後面掐男人背上的肉，老董面色不改，拍拍二騰：“那這個你就辛苦點，兄弟，明天見。”

說完扛著餘丹快速撤離，前臺空蕩蕩的，只留一個發酒瘋非鬧著要吃芒果冰的喬欣。

“不給你吃。”關騰騰沈沈說道，轉身走了。

醉漢大概也知道這人負責送自己回家，顛顛兒跟上。關騰騰叫了車，自己先坐進去，車門敞著，顯然在等她，喬欣手裏還拎著他的襯衫，上了車隨意擱在一旁，兩條腿微微開著，關騰騰瞪了一眼前頭打算調後視鏡的司機，把襯衫蓋在喬欣腿上。

感覺一雙軟嘟嘟的小手攀上他的胳膊，緊緊纏住，哼哼著：“大寶，你生氣啦？”

“你還知道啊？”關騰騰沒好氣，等著喬欣認錯。

可醉漢接下來的話是：“大寶，我真的好想吃芒果冰哦——”

關騰騰要瘋。

接下來的一路上，喬欣在車裏歡快地唱起自己編的歌——

【我要吃芒果冰，我很愛吃芒果冰，芒果冰很好吃，大寶我要吃芒果冰。】

男人一把捂住喬欣喋喋不休的嘴，腦門上一根青筋爆出來，跳啊跳的。

到了喬欣位於島內動車站附近的房子時，關騰騰一把把人扛起來上了樓，襯衫不忘蓋在她腰後，垂下來正好擋著過短的裙擺。

這是他第一次進來，鞋櫃裏有一雙男士拖鞋，和旁邊粉紅色的女士拖鞋看著是一對，關騰騰啪嘰把門關上，赤著腳走進去。

喬欣不鬧了，睜著大眼睛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他，關騰騰敵不過，顯得十分不耐煩的往哪裏打電話，這個點還在營業的芒果冰店有，但喬欣非要吃中華城那家凱特甜心，人家早下班了！

關騰騰往群裏發消息，是條語音，聽著特疲憊，問有沒有人知道用什麽辦法能在這個點買到中華城凱特甜心的招牌芒果冰。藍白群裏的人大半夜的四處托人，你小舅子的二表妹的同學，我弟弟的老婆的弟弟的女朋友，他前女友的前男友的現女友，關系找了一圈，總算在零點時分跑腿小弟把東西送到。

關二騰對甜食不怎麽感興趣，躲著喬欣追過來的勺子，醉鬼非要餵他，只能張口吃了，味道確實好，看得出來材料很新鮮，鷺島滿街都是青皮芒果，本地人喜歡芒果蘸醬油，這事傳到網上被視為黑暗料理，以前關小寶特別愛這種吃法，後來有一次吃多了全身過敏，就再沒鬧著讓哥哥買芒果。

喬欣邊吃邊嘟囔：“大寶我跟你說嗷，這個冰是用六種不同的芒果制作而成，這個芒果醬看到沒有？好濃哦！還有這個冰，你要先等等，稍微化一點才更好吃，嗷！大寶四不四真的很好次！”

閩南人平翹舌不分，喝多了的小姑娘更是嚴重，臉黑了一晚上的男人突然笑了，品了品剛才被餵的那口微微融化的芒果冰，淡淡道了聲：“是。”

喬欣忽閃忽閃大眼睛，突然說了句：“大寶，你笑起來真好看。”

“恩。”關騰騰點點頭，看著喬欣，估計她明天醒來絕對不會記得，輕輕道，“你笑起來也很好看，以後別再哭了。”

聲音太輕了，也不知道喬欣究竟有沒有聽清，只見她趴過來挨著他坐好，又是剛才那樣軟噠噠的小手緊緊纏著他胳膊。

關騰騰下意識道不好，接著就聽喬欣說：“大寶，你陪我去刺青吧。”

她說得認真，一掃醉意，關騰騰也聽得認真，沒有立刻拒絕，端詳她的神色，想起她剛才躲在女廁所接電話時紅了的眼眶。

“我想在這裏……”喬欣比劃了一下肋骨的位置，“文一個小圖案，小小一個就夠了。”

文身在最初是一種紀念，喬欣想紀念什麽？她懷念什麽？關騰騰不想往下去想，只點了下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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